39.消失不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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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沃的项目进展越来越顺利, 眼看着第一批订单马上就能交货。作为专项组组长，慕羡和顾亦怀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，一边要确认船公司的订舱情况, 一边要盯着工厂加班加点不能停工以免误了船期, 还要每天和驻厂的技术人员沟通，确定大货质量不会出现任何问题。
隋默手拿货运单正准备敲门, 眼前两扇厚重金属门的缝隙里，突然传出顾亦怀的声音。
“累了吧？先休息一下。”
顾亦怀的嗓音里满含温柔，隋默心头一酸，偷眼瞄过去时, 正看到顾亦怀满脸“殷勤”站在慕羡身后帮她按揉肩膀。
慕羡坐着全身放松, 闭眼享受了会儿，扭头看顾亦怀。
“可以了, 赶紧回去工作吧，被人看见不好。”
顾亦怀挑眉：“怎么，整个专项组还有人敢管顾经理偷没偷懒不成？”
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慕羡无可奈何轻笑着瞟她：“毕竟是在公司, 我们还不是不要……”慕羡停下话头想了想, 半响嘴里蹦出一个词：“举止过密。”
顾亦怀乐了：“这样就叫举止过密了, 那……这样呢？”
说着话，顾亦怀弯腰低头，趁慕羡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。
慕羡红了脸，下意识往门外看, 隋默见状“腾”的跳开退到了一旁。
顾亦怀却好像上了瘾, 一吻毕紧接着凑上前想要第二个, 慕羡无声笑着躲闪，无奈低语：“都说了在公司要收敛点，你怎么……”
“怎么了，我就是耍无赖，说话不算数，怎么着吧？”
顾亦怀有恃无恐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。
慕羡拿她能有什么办法，一个躲闪不及就又被抓了个正着，阴差阳错之下还激起了顾亦怀的火，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，反而深深的吻了下去。
重新回到门缝外的隋默看着刺眼，心头窝火，抬手就“叩叩叩”敲了几下。
慕羡闻声双手不怎么有力的推据，顾亦怀却还是等到尝够了才满意的砸吧嘴，咬着慕羡耳朵暧昧低语：“嗯，还有早上喝的牛奶的味道，说明你听话好好吃饭了，以后我要每天都这样检查一遍。”
慕羡无语：“明明在你监视下吃完的，还检查什么？”
“怎么你没听说过吗？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可信，我更相信自己的味觉。”
顾亦怀扯开嘴角邪魅一笑，之后一步三回头坐到了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，抬头冲慕羡抛个媚眼，才檀口轻启道了句：“请进。”
她俩所有互动，没有哪个细节逃过了隋默的眼睛。她努力克制，才强忍着没将厌恶憎恨的目光狠狠甩到慕羡脸上，放下文件什么都没说，低头疾走出了办公室。
那天晚上酩酊大醉的时候，不是还在纠结，游移不定吗？怎么能突然就下定决心正视了她们之间的关系？
不对，这不科学，不合理，不正常……顾亦怀应该继续抵触被拉进同性恋大军，应该坚持利用慕羡继续取得总经理的职位才对，怎么……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想清楚，看明白自己的真心？
不止如此，她竟然还能在办公室旁若无人的和慕羡亲亲我我，毫无顾忌，怎么，难道这是要将恋情昭告天下的节奏？
不行，不允许，我绝对不接受！
临下班前，顾亦怀突然接到艾文指示让她出席晚上客户的饭局。今时不同往日，有了温馨小家和甜蜜爱人的顾亦怀，不止讨厌加班，更是憎恶饭局，想都不想就要拒绝。
“陪好这个客户很重要，对于销售部总经理的提升很有助力哦。”临了艾文特别意有所指加了这么一句。
顾亦怀怔忪，怎么她想得到这个位子的渴望，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？好像人人都知道似的？只是，那些都是过去的事，眼下的顾亦怀已经全然不在乎，真要是慕慕上了位也挺好的，那么自己就可以退居幕后，安心做她背后的女人……
顾亦怀喜滋滋想着，没注意到艾文不知什么时候早挂断了电话，因此错过了最后的拒绝机会。
既然“被迫”答应了下来，饭局就不得不出席。顾亦怀抓着慕羡双手在无人的办公室腻腻歪歪：“一会儿下班你自己开车回家的时候要小心，别往人多车多的地方挤，别开太快，别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慕羡哭笑不得：“你现在是帮我科普交通法则吗？”
“我这不是不放心么。”
“你没回来的时候，我都是一个人上下班，有什么不放心的？”
顾亦怀不管，由着自己的性子又交代了些零零碎碎的。譬如回家一定记得吃饭，冰箱里还有剩饭剩菜先垫吧垫吧，不能冷着吃一定要放在微波炉里加热；洗澡水温不能太凉，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记得披条毯子；如果自己回来的晚就不用等了，先去睡吧，当然，如果不是太晚的话，能等就尽量等，自己回家还能抱着她温存一下……噼里啪啦，足足念叨了十几分钟，直到隋默小声在旁提醒，顾亦怀才恋恋不舍的走了。
饭局上照例是虚伪客套，推杯换盏那一套，为了自己身体着想，也防止带了浓重酒气回家慕羡闻了不舒服，酒桌上顾亦怀能推就推，破天荒的，到散场时精神抖擞，连微醺都算不上。倒是隋默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，频频帮顾亦怀挡酒，喝的比她都要多。
顾亦怀有些微的吃惊：原来隋默看起来娇小孱弱不胜酒力，实际上，比自己能喝啊，倒叫她有点刮目相看了。亏得自己以前还傻兮兮去帮人家挡酒，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——自不量力么？
散了局，即便再归心似箭，顾亦怀照例先送了隋默回家，这种绅士品格由自小的良好家教和本身性格导致，已经浸入顾亦怀骨子里，根深蒂固，成了习惯。
见到隋默安全进门，顾亦怀打声招呼之后转身欲走。不料，隋默一个箭步冲上前，拉着顾亦怀的手将她扯进门，有些急切说了句：“顾经理，等等。”
顾亦怀愣了一下，她没想到隋默力气能有这么大，明明高出了两个头，自己却被她轻而易举就拉进来了。今晚也是奇怪，她的表现竟屡次刷新了自己以往的观念。
“怎么，还有事？”
“你能不能陪我坐会儿，我……有话想跟你说。”
顾亦怀抬腕看表，明显很为难：“太晚了，有话明天到公司再说吧，我还有事……”
“有什么事，还不就是慕经理正在家等你？”
这话一出，在场两人全都愣住了。半响，还是隋默呐呐道：“我今天送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，你们在接吻……”
顾亦怀心头只微微起了些波澜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，大大方方承认：“嗯，你说的没错，我们确实是……嗯，情侣，而且，已经同居了很长时间。”
隋默脸上的受伤一闪而过，这些她都知道，却不想亲耳听到顾亦怀说出口时，心里依然难以接受。
“顾经理，你……”
隋默欲言又止，顾亦怀还当她是被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吓到了，扬唇笑笑之后不忘轻声安抚：“你接受不了也没关系，我以后可以……尽量少和你接触……”
“不！我不是这个意思！”
隋默急忙反驳，更不管不顾上前抓顾亦怀的手：“顾经理，我……我也喜欢你，真的，从见第一面时就喜欢了，很喜欢，一点都不比慕经理少。”
她面色酡红，声音急切，顾亦怀第一反应是这小秘书喝多了，正在说醉话。
“隋默，”顾亦怀不由分说去掰隋默的手：“你醉了。”
睡着的人尤其沉，却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人力气也尤其大。顾亦怀不止没掰开隋默的手，反倒两只手都被抓住，还狠狠一推跌倒在了身后柔软的沙发上。
“顾经理，我是真的喜欢你……喜欢的都要发疯了……”
隋默嘴里喃喃自语，将顾亦怀圈在双臂间，低头就要去吻她的唇。
“隋默！”
顾亦怀怒了，大力将人推开起身，也不管小秘书被她推的直接跌倒在了地上，目不斜视越过她就要出门去。
“顾亦怀！”
隋默终于撕下所有伪装，起身三两步跑到顾亦怀面前，背后紧紧抵门阻断了顾亦怀的出路。
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我也不妨跟你实话实说。我并不是什么销售部的小秘书，而是GT中国区总裁的女儿！”
顾亦怀愣了，今晚意外太多，但显然，所有意外叠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来的震撼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顾亦怀下意识问了一句，隋默听来却觉得很高兴，尤其见她满脸难掩的惊讶，更加自信接下来的话必定能打动眼前这人。
“我说我是你大老板的女儿，来你身边做秘书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。你不是想要做销售部的总经理吗？我可以帮你办到，轻而易举。”
隋默循循善诱，顾亦怀关注的点却和她不一样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想做销售部总经理？”顾亦怀拧眉，随后快速联想到了什么。
“那天晚上在酒吧，我，是不是说了什么？”
酒吧的话对隋默来说是张王牌，她当然不会仅仅在眼前这样的局面下就轻易让它曝了光，于是故意淡然回道：“我猜的。人往高处走，想要谋取高位是人之常情，难道你不想？”
顾亦怀抬眼，不动声色打量，像是在揣测隋默这些话里可信的成分究竟有多少。
半响，才轻轻点头：“不错，我确实想当销售部总经理。”
隋默面上一喜，却听顾亦怀突然转了话锋：“但那是以前。现在已经无所谓了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，顺其自然就好。”
什么？！她不止接受了慕羡，竟然连梦寐以求的职位都不再费心争取？慕羡那个狐狸精到底施了什么法术，怎么顾亦怀像是完全变了个似的，被她迷得七荤八素。
隋默不服，急道：“或者，如果你想要更高的职位我都可以帮你拿到，总经理？大区总裁？全都没有问题，只要稍稍给我一点时间……”
“真的不用费心。”
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，隋默隐瞒身份在自己身边这么久，绝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，顾亦怀承认以前是自己眼瞎小瞧了她，可现下，她却不会那么轻易便相信她的话。白白将大好职位送到自己面前？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，谁知道她心里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。
“不费心，真的。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，抛弃慕羡，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。”
果然……
顾亦怀冷笑，心里对于隋默仅剩不多的好感也消失殆尽了。
“隋默……哦不，应该是隋大小姐，这是打算叫我卖身求荣吗？”
“不，不用。你完全不需要做什么，只要答应成为我的女朋友，我保证你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，越走越顺。顾亦怀，相信我，选择我绝对不会错的，我能带给你的，绝对比慕羡要多得多。”
顾亦怀笑，让人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。
隋默心底有些不确定，却再接再厉继续鼓动：“慕羡有什么，不过是有几分姿色。她没有我年轻，没有我的势力，甚至只是个区区的销售部总经理的位子都要跟你抢，她不能带给你任何东西，不配拥有你的爱……”
“我不许你这么说她！”
顾亦怀冷冷开口，平日里妖艳无度的桃花眼也失了温度，无端射出几分凌厉。
“我爱她，不管她是什么人，也不管她有什么，能不能带给我什么。”话毕她伸手用力将隋默拨到一旁扭开了挡在她身后的房门：“多谢隋大小姐厚爱，但恕我无福消受，再见。”
顾亦怀毫不犹豫出了门，隋默冲到门外憋红了眼，带着淡淡的哭腔冲她远去的背影喊：“顾亦怀，你回来！”
“顾亦怀，你不答应我的要求，一定会后悔的！”
顾亦怀勾了勾嘴角，没有回头，双手插在裤兜里走的潇洒惬意。
“随你吧……”
这话很轻，出口之后很快飘散在了空气中，也不知道隋默听没听到。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，反正顾亦怀也压根不在乎。
这晚的小插曲，顾亦怀回家当然没跟慕羡提起，一来觉得无关紧要，二来，她怕因此牵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——譬如被慕羡窥探到当初的计划，那自己还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？
所以第二天去公司发现小秘书竟然悄无声息不见了人，人事部经理还亲自打电话来说她是请了长假时，慕羡觉得很奇怪。
中午吃着饭，慕羡抬头问顾亦怀：“小亦，你说隋默好端端的请长假做什么，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？”
不喜欢归不喜欢，但怎么说都是相处时间不算短的同事，慕羡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。
顾亦怀正剥虾的手顿了下，半响，笑着看她：“请长假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啊，也许是和朋友约好了出去度假，也许觉得工作力不从心去进修，更有可能啊，是正谈着的对象逼婚，请假结婚去了呢。”
顾亦怀原本只是调笑，慕羡却有意当了真。
“隋默有结婚对象？这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。”她扬起好看的眉梢，瞥了眼顾亦怀：“到底是你的专属小秘啊，果然这些事情你比谁都了解。”
“我……我哪了解啊，不就是随口乱说的吗，你怎么还能当了真。”
顾亦怀做贼心虚，急忙把刚剥出来的虾子往慕羡嘴边递着转移了话题：“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，话可真多。”
慕羡张口轻轻咬住，边笑边无声咀嚼，同时满脸玩味打量顾亦怀。
顾亦怀浑身不自在，慕羡明亮的眼神像是照妖镜，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。
“看什么？怎么你整天都看也看不够吗？”
“看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，”慕羡逗她：“尤其提到隋默，更是反常。难道，你始乱终弃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又将人抛弃，这才导致别人一气之下请了长假？”
虽是玩笑话，但也说中了一部分内容，只是对象不是隋默，而是慕羡自己罢了。
顾亦怀更加不敢看她，视线躲闪着，做出哭笑不得的样子。
“你可真行，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想得出来，不去做编剧简直可惜了。”
说着话，手中又一颗虾仁出现，顾亦怀抬手塞进慕羡微启的口中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。
慕羡自己也觉得好笑：“随便开个玩笑，缓解下气氛。”
“是啊，很好笑。但麻烦慕大小姐以后开玩笑的时候，能不能别拿我作比喻，小人可无福消受您口中那么多的美人恩。”
“多吗？我不是只说了隋默一个？”
慕羡托着下巴：“难不成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，你还找了其他的美人？”
“行行行，你可是越说越离谱，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吃饭了？”
“好吧，不说了……”
一顿饭说说笑笑，两人心情惬意，吃的也畅快。
没有了隋默的日子开始还有点让人不习惯，毕竟零碎打杂的事虽然不是多重要，却也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。但没多久，慕羡向艾文请示过后，又从原来的外销部叫来自己的秘书，工作便又继续走上了正轨——大家好像也就慢慢淡忘了，隋默曾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。
顾亦怀和慕羡工作生活两不误，且时时刻刻穿插着甜蜜恩爱的细节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顾亦怀以为，自己的日子就该这么过下去，看起来平静无波，但整日像煨在蜜罐里，她寻思着，等哪天时机成熟，再把她和慕羡的事向两家父母表明——用专业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出柜，之后更是皆大欢喜了，无所顾忌了。
可她还没能等到那天到来，生活却突然出现了偏差——慕羡突然消失了！
说是消失一点都不夸张，此间正值顾亦怀在山东陶瓷工厂出短差。眼瞅着交货时间将到，寄到公司的抽样货品中竟然出现不大不小的瑕疵——釉面气泡，这样的问题可大可小，纵然顾亦怀再不情愿离开慕羡出门，也不得不坐上了开往山东工厂的车。
问题解决的很快，可等工厂重新生产出大货，再三确定不会出现新的问题则需要两三天的时间。初时，顾亦怀和慕羡还每天早中晚不间断的打电话发消息，可就在顾亦怀即将返程的头一天，慕羡的电话突然没人接听了，再打，更是直接关了机。
顾亦怀心头诧异，没等大货出全，只随便看了两个新出的样品后，便火急火燎回来了。
到家正好是傍晚，顾亦怀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，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，整个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大圈，就差把木地板都撬出来翻看一遍，愣是没见到慕羡的身影。
这时候再打电话，甜美的女生依旧提示：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。
慕羡交友圈很窄，平日里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，现在是下班时间当然不会在公司，可家里又没人的话……顾亦怀心中一动，掏出手机挨个给老妈和干妈打电话。
顾亦怀她妈接起电话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，估计又是准时坐在沙发前看她的八点档电视剧。一听说顾亦怀打电话找慕羡更是一头雾水：“慕慕没回来啊，怎么了？你俩吵架了啊，好端端她怎么会不见了呢？”
“不是不见。我……我这不是出差早一天回来吗，看她没在家就打电话问问。也许是出去吃饭手机刚好没电了，没事，您不要瞎猜。”
顾亦怀她妈半信半疑：“真的？”
知女莫若母，可能顾亦怀声音里的急切过于明显，才让她妈起了疑心。
“真没事……哎，我听见门响，可能是她回来了。那就这样啊妈，您没事早点休息，我挂了。”
顾亦怀匆匆忙忙挂断电话，缓了口气后又给慕羡她妈打了一个。这次倒是没引来对方的怀疑，只是结果如出一辙——人不在她们那儿，慕羡已经好几天没回去过了。
好端端一个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？
顾亦怀心脏“扑通扑通”跳着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……
奥沃的项目进展越来越顺利, 眼看着第一批订单马上就能交货。作为专项组组长，慕羡和顾亦怀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，一边要确认船公司的订舱情况, 一边要盯着工厂加班加点不能停工以免误了船期, 还要每天和驻厂的技术人员沟通，确定大货质量不会出现任何问题。
隋默手拿货运单正准备敲门, 眼前两扇厚重金属门的缝隙里，突然传出顾亦怀的声音。
“累了吧？先休息一下。”
顾亦怀的嗓音里满含温柔，隋默心头一酸，偷眼瞄过去时, 正看到顾亦怀满脸“殷勤”站在慕羡身后帮她按揉肩膀。
慕羡坐着全身放松, 闭眼享受了会儿，扭头看顾亦怀。
“可以了, 赶紧回去工作吧，被人看见不好。”
顾亦怀挑眉：“怎么，整个专项组还有人敢管顾经理偷没偷懒不成？”
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慕羡无可奈何轻笑着瞟她：“毕竟是在公司, 我们还不是不要……”慕羡停下话头想了想, 半响嘴里蹦出一个词：“举止过密。”
顾亦怀乐了：“这样就叫举止过密了, 那……这样呢？”
说着话，顾亦怀弯腰低头，趁慕羡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。
慕羡红了脸，下意识往门外看, 隋默见状“腾”的跳开退到了一旁。
顾亦怀却好像上了瘾, 一吻毕紧接着凑上前想要第二个, 慕羡无声笑着躲闪，无奈低语：“都说了在公司要收敛点，你怎么……”
“怎么了，我就是耍无赖，说话不算数，怎么着吧？”
顾亦怀有恃无恐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。
慕羡拿她能有什么办法，一个躲闪不及就又被抓了个正着，阴差阳错之下还激起了顾亦怀的火，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，反而深深的吻了下去。
重新回到门缝外的隋默看着刺眼，心头窝火，抬手就“叩叩叩”敲了几下。
慕羡闻声双手不怎么有力的推据，顾亦怀却还是等到尝够了才满意的砸吧嘴，咬着慕羡耳朵暧昧低语：“嗯，还有早上喝的牛奶的味道，说明你听话好好吃饭了，以后我要每天都这样检查一遍。”
慕羡无语：“明明在你监视下吃完的，还检查什么？”
“怎么你没听说过吗？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可信，我更相信自己的味觉。”
顾亦怀扯开嘴角邪魅一笑，之后一步三回头坐到了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，抬头冲慕羡抛个媚眼，才檀口轻启道了句：“请进。”
她俩所有互动，没有哪个细节逃过了隋默的眼睛。她努力克制，才强忍着没将厌恶憎恨的目光狠狠甩到慕羡脸上，放下文件什么都没说，低头疾走出了办公室。
那天晚上酩酊大醉的时候，不是还在纠结，游移不定吗？怎么能突然就下定决心正视了她们之间的关系？
不对，这不科学，不合理，不正常……顾亦怀应该继续抵触被拉进同性恋大军，应该坚持利用慕羡继续取得总经理的职位才对，怎么……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想清楚，看明白自己的真心？
不止如此，她竟然还能在办公室旁若无人的和慕羡亲亲我我，毫无顾忌，怎么，难道这是要将恋情昭告天下的节奏？
不行，不允许，我绝对不接受！
临下班前，顾亦怀突然接到艾文指示让她出席晚上客户的饭局。今时不同往日，有了温馨小家和甜蜜爱人的顾亦怀，不止讨厌加班，更是憎恶饭局，想都不想就要拒绝。
“陪好这个客户很重要，对于销售部总经理的提升很有助力哦。”临了艾文特别意有所指加了这么一句。
顾亦怀怔忪，怎么她想得到这个位子的渴望，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？好像人人都知道似的？只是，那些都是过去的事，眼下的顾亦怀已经全然不在乎，真要是慕慕上了位也挺好的，那么自己就可以退居幕后，安心做她背后的女人……
顾亦怀喜滋滋想着，没注意到艾文不知什么时候早挂断了电话，因此错过了最后的拒绝机会。
既然“被迫”答应了下来，饭局就不得不出席。顾亦怀抓着慕羡双手在无人的办公室腻腻歪歪：“一会儿下班你自己开车回家的时候要小心，别往人多车多的地方挤，别开太快，别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慕羡哭笑不得：“你现在是帮我科普交通法则吗？”
“我这不是不放心么。”
“你没回来的时候，我都是一个人上下班，有什么不放心的？”
顾亦怀不管，由着自己的性子又交代了些零零碎碎的。譬如回家一定记得吃饭，冰箱里还有剩饭剩菜先垫吧垫吧，不能冷着吃一定要放在微波炉里加热；洗澡水温不能太凉，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记得披条毯子；如果自己回来的晚就不用等了，先去睡吧，当然，如果不是太晚的话，能等就尽量等，自己回家还能抱着她温存一下……噼里啪啦，足足念叨了十几分钟，直到隋默小声在旁提醒，顾亦怀才恋恋不舍的走了。
饭局上照例是虚伪客套，推杯换盏那一套，为了自己身体着想，也防止带了浓重酒气回家慕羡闻了不舒服，酒桌上顾亦怀能推就推，破天荒的，到散场时精神抖擞，连微醺都算不上。倒是隋默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，频频帮顾亦怀挡酒，喝的比她都要多。
顾亦怀有些微的吃惊：原来隋默看起来娇小孱弱不胜酒力，实际上，比自己能喝啊，倒叫她有点刮目相看了。亏得自己以前还傻兮兮去帮人家挡酒，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——自不量力么？
散了局，即便再归心似箭，顾亦怀照例先送了隋默回家，这种绅士品格由自小的良好家教和本身性格导致，已经浸入顾亦怀骨子里，根深蒂固，成了习惯。
见到隋默安全进门，顾亦怀打声招呼之后转身欲走。不料，隋默一个箭步冲上前，拉着顾亦怀的手将她扯进门，有些急切说了句：“顾经理，等等。”
顾亦怀愣了一下，她没想到隋默力气能有这么大，明明高出了两个头，自己却被她轻而易举就拉进来了。今晚也是奇怪，她的表现竟屡次刷新了自己以往的观念。
“怎么，还有事？”
“你能不能陪我坐会儿，我……有话想跟你说。”
顾亦怀抬腕看表，明显很为难：“太晚了，有话明天到公司再说吧，我还有事……”
“有什么事，还不就是慕经理正在家等你？”
这话一出，在场两人全都愣住了。半响，还是隋默呐呐道：“我今天送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，你们在接吻……”
顾亦怀心头只微微起了些波澜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，大大方方承认：“嗯，你说的没错，我们确实是……嗯，情侣，而且，已经同居了很长时间。”
隋默脸上的受伤一闪而过，这些她都知道，却不想亲耳听到顾亦怀说出口时，心里依然难以接受。
“顾经理，你……”
隋默欲言又止，顾亦怀还当她是被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吓到了，扬唇笑笑之后不忘轻声安抚：“你接受不了也没关系，我以后可以……尽量少和你接触……”
“不！我不是这个意思！”
隋默急忙反驳，更不管不顾上前抓顾亦怀的手：“顾经理，我……我也喜欢你，真的，从见第一面时就喜欢了，很喜欢，一点都不比慕经理少。”
她面色酡红，声音急切，顾亦怀第一反应是这小秘书喝多了，正在说醉话。
“隋默，”顾亦怀不由分说去掰隋默的手：“你醉了。”
睡着的人尤其沉，却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人力气也尤其大。顾亦怀不止没掰开隋默的手，反倒两只手都被抓住，还狠狠一推跌倒在了身后柔软的沙发上。
“顾经理，我是真的喜欢你……喜欢的都要发疯了……”
隋默嘴里喃喃自语，将顾亦怀圈在双臂间，低头就要去吻她的唇。
“隋默！”
顾亦怀怒了，大力将人推开起身，也不管小秘书被她推的直接跌倒在了地上，目不斜视越过她就要出门去。
“顾亦怀！”
隋默终于撕下所有伪装，起身三两步跑到顾亦怀面前，背后紧紧抵门阻断了顾亦怀的出路。
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我也不妨跟你实话实说。我并不是什么销售部的小秘书，而是GT中国区总裁的女儿！”
顾亦怀愣了，今晚意外太多，但显然，所有意外叠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来的震撼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顾亦怀下意识问了一句，隋默听来却觉得很高兴，尤其见她满脸难掩的惊讶，更加自信接下来的话必定能打动眼前这人。
“我说我是你大老板的女儿，来你身边做秘书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。你不是想要做销售部的总经理吗？我可以帮你办到，轻而易举。”
隋默循循善诱，顾亦怀关注的点却和她不一样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想做销售部总经理？”顾亦怀拧眉，随后快速联想到了什么。
“那天晚上在酒吧，我，是不是说了什么？”
酒吧的话对隋默来说是张王牌，她当然不会仅仅在眼前这样的局面下就轻易让它曝了光，于是故意淡然回道：“我猜的。人往高处走，想要谋取高位是人之常情，难道你不想？”
顾亦怀抬眼，不动声色打量，像是在揣测隋默这些话里可信的成分究竟有多少。
半响，才轻轻点头：“不错，我确实想当销售部总经理。”
隋默面上一喜，却听顾亦怀突然转了话锋：“但那是以前。现在已经无所谓了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，顺其自然就好。”
什么？！她不止接受了慕羡，竟然连梦寐以求的职位都不再费心争取？慕羡那个狐狸精到底施了什么法术，怎么顾亦怀像是完全变了个似的，被她迷得七荤八素。
隋默不服，急道：“或者，如果你想要更高的职位我都可以帮你拿到，总经理？大区总裁？全都没有问题，只要稍稍给我一点时间……”
“真的不用费心。”
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，隋默隐瞒身份在自己身边这么久，绝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，顾亦怀承认以前是自己眼瞎小瞧了她，可现下，她却不会那么轻易便相信她的话。白白将大好职位送到自己面前？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，谁知道她心里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。
“不费心，真的。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，抛弃慕羡，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。”
果然……
顾亦怀冷笑，心里对于隋默仅剩不多的好感也消失殆尽了。
“隋默……哦不，应该是隋大小姐，这是打算叫我卖身求荣吗？”
“不，不用。你完全不需要做什么，只要答应成为我的女朋友，我保证你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，越走越顺。顾亦怀，相信我，选择我绝对不会错的，我能带给你的，绝对比慕羡要多得多。”
顾亦怀笑，让人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。
隋默心底有些不确定，却再接再厉继续鼓动：“慕羡有什么，不过是有几分姿色。她没有我年轻，没有我的势力，甚至只是个区区的销售部总经理的位子都要跟你抢，她不能带给你任何东西，不配拥有你的爱……”
“我不许你这么说她！”
顾亦怀冷冷开口，平日里妖艳无度的桃花眼也失了温度，无端射出几分凌厉。
“我爱她，不管她是什么人，也不管她有什么，能不能带给我什么。”话毕她伸手用力将隋默拨到一旁扭开了挡在她身后的房门：“多谢隋大小姐厚爱，但恕我无福消受，再见。”
顾亦怀毫不犹豫出了门，隋默冲到门外憋红了眼，带着淡淡的哭腔冲她远去的背影喊：“顾亦怀，你回来！”
“顾亦怀，你不答应我的要求，一定会后悔的！”
顾亦怀勾了勾嘴角，没有回头，双手插在裤兜里走的潇洒惬意。
“随你吧……”
这话很轻，出口之后很快飘散在了空气中，也不知道隋默听没听到。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，反正顾亦怀也压根不在乎。
这晚的小插曲，顾亦怀回家当然没跟慕羡提起，一来觉得无关紧要，二来，她怕因此牵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——譬如被慕羡窥探到当初的计划，那自己还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？
所以第二天去公司发现小秘书竟然悄无声息不见了人，人事部经理还亲自打电话来说她是请了长假时，慕羡觉得很奇怪。
中午吃着饭，慕羡抬头问顾亦怀：“小亦，你说隋默好端端的请长假做什么，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？”
不喜欢归不喜欢，但怎么说都是相处时间不算短的同事，慕羡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。
顾亦怀正剥虾的手顿了下，半响，笑着看她：“请长假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啊，也许是和朋友约好了出去度假，也许觉得工作力不从心去进修，更有可能啊，是正谈着的对象逼婚，请假结婚去了呢。”
顾亦怀原本只是调笑，慕羡却有意当了真。
“隋默有结婚对象？这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。”她扬起好看的眉梢，瞥了眼顾亦怀：“到底是你的专属小秘啊，果然这些事情你比谁都了解。”
“我……我哪了解啊，不就是随口乱说的吗，你怎么还能当了真。”
顾亦怀做贼心虚，急忙把刚剥出来的虾子往慕羡嘴边递着转移了话题：“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，话可真多。”
慕羡张口轻轻咬住，边笑边无声咀嚼，同时满脸玩味打量顾亦怀。
顾亦怀浑身不自在，慕羡明亮的眼神像是照妖镜，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。
“看什么？怎么你整天都看也看不够吗？”
“看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，”慕羡逗她：“尤其提到隋默，更是反常。难道，你始乱终弃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又将人抛弃，这才导致别人一气之下请了长假？”
虽是玩笑话，但也说中了一部分内容，只是对象不是隋默，而是慕羡自己罢了。
顾亦怀更加不敢看她，视线躲闪着，做出哭笑不得的样子。
“你可真行，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想得出来，不去做编剧简直可惜了。”
说着话，手中又一颗虾仁出现，顾亦怀抬手塞进慕羡微启的口中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。
慕羡自己也觉得好笑：“随便开个玩笑，缓解下气氛。”
“是啊，很好笑。但麻烦慕大小姐以后开玩笑的时候，能不能别拿我作比喻，小人可无福消受您口中那么多的美人恩。”
“多吗？我不是只说了隋默一个？”
慕羡托着下巴：“难不成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，你还找了其他的美人？”
“行行行，你可是越说越离谱，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吃饭了？”
“好吧，不说了……”
一顿饭说说笑笑，两人心情惬意，吃的也畅快。
没有了隋默的日子开始还有点让人不习惯，毕竟零碎打杂的事虽然不是多重要，却也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。但没多久，慕羡向艾文请示过后，又从原来的外销部叫来自己的秘书，工作便又继续走上了正轨——大家好像也就慢慢淡忘了，隋默曾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。
顾亦怀和慕羡工作生活两不误，且时时刻刻穿插着甜蜜恩爱的细节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顾亦怀以为，自己的日子就该这么过下去，看起来平静无波，但整日像煨在蜜罐里，她寻思着，等哪天时机成熟，再把她和慕羡的事向两家父母表明——用专业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出柜，之后更是皆大欢喜了，无所顾忌了。
可她还没能等到那天到来，生活却突然出现了偏差——慕羡突然消失了！
说是消失一点都不夸张，此间正值顾亦怀在山东陶瓷工厂出短差。眼瞅着交货时间将到，寄到公司的抽样货品中竟然出现不大不小的瑕疵——釉面气泡，这样的问题可大可小，纵然顾亦怀再不情愿离开慕羡出门，也不得不坐上了开往山东工厂的车。
问题解决的很快，可等工厂重新生产出大货，再三确定不会出现新的问题则需要两三天的时间。初时，顾亦怀和慕羡还每天早中晚不间断的打电话发消息，可就在顾亦怀即将返程的头一天，慕羡的电话突然没人接听了，再打，更是直接关了机。
顾亦怀心头诧异，没等大货出全，只随便看了两个新出的样品后，便火急火燎回来了。
到家正好是傍晚，顾亦怀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，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，整个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大圈，就差把木地板都撬出来翻看一遍，愣是没见到慕羡的身影。
这时候再打电话，甜美的女生依旧提示：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。
慕羡交友圈很窄，平日里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，现在是下班时间当然不会在公司，可家里又没人的话……顾亦怀心中一动，掏出手机挨个给老妈和干妈打电话。
顾亦怀她妈接起电话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，估计又是准时坐在沙发前看她的八点档电视剧。一听说顾亦怀打电话找慕羡更是一头雾水：“慕慕没回来啊，怎么了？你俩吵架了啊，好端端她怎么会不见了呢？”
“不是不见。我……我这不是出差早一天回来吗，看她没在家就打电话问问。也许是出去吃饭手机刚好没电了，没事，您不要瞎猜。”
顾亦怀她妈半信半疑：“真的？”
知女莫若母，可能顾亦怀声音里的急切过于明显，才让她妈起了疑心。
“真没事……哎，我听见门响，可能是她回来了。那就这样啊妈，您没事早点休息，我挂了。”
顾亦怀匆匆忙忙挂断电话，缓了口气后又给慕羡她妈打了一个。这次倒是没引来对方的怀疑，只是结果如出一辙——人不在她们那儿，慕羡已经好几天没回去过了。
好端端一个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？
顾亦怀心脏“扑通扑通”跳着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