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1.番外 达西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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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有一种月季花, 叫达西。

    它生长很慢,哪怕有和暖的阳光, 丰富的养分,也依然“傲慢”地按照自己的脚步, 一点一点慢慢生长。可是到盛放的时候,却可以开出硕大的丰盛花朵。

    美丽的金色花蕊, 由层层叠叠多达80枚的花瓣包裹着。不同的花期,颜色亦有所不同,绽放之始, 是靓丽的绯红色,完全开放后是令人惊艳的红色,然后逐渐变为神秘的紫色调。

    这就是达西。

    只要你给予耐心, 他从不让人失望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安妮在埃迪森用力点着小脑袋“嗯”的时候,就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达西原本猜不到,但是他在安妮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端倪。

    她只是看着那个小男孩长久微笑,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头顶的小帽子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里真的一点忧伤的情绪都没有, 甚至还有些放心的喜悦和欣慰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达西看着这样的她,还是觉得异常难过。

    这真是漫长的一天。

    长到,他从清晨,等到日暮黄昏,竟已过了39年。

    长到, 他以为他的小女孩或者从贝克街回来, 或者不再回来, 却从没想过,她是踏过千山万水才得以归来。

    安妮有一双漂亮的浅绿色眼睛,这个叫埃迪森的小男孩也有一双相似的眼睛。

    达西曾觉得安妮的眼睛像碧绿湖水,像璀璨宝石,像早春荷叶上第一粒凝结的透明露珠……被她的眼睛看着,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。

    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,她的眼睛,看起来就像彭伯里庄园前绵延数里的山丘,沉静苍凉。

    这双眼睛,让他的心碎裂一般疼痛,他依旧愿意做任何事,只要能让她开心一些。

    虽然拙劣的伪装被一眼识破,但是埃迪森仍然坚强不屈的声称自己是安妮和达西的儿子,也仍然坚强不屈地追在达西身后叫他“达西爸爸”。

    这个称呼,已经从一开始的心虚生疏,最后被埃迪森叫的顺畅无比。尤其安妮纠正了一遍之后,便不再管他,埃迪森就完全放开了,还在心里默默把自己的名字和达西放在一起排了一下——埃迪森.达西,听起来也很不错呢!

    就这么跟在达西身后,叫了一路的“达西爸爸”,到吃晚饭的时间,几乎整个罗辛斯上下都知道了,达西先生竟然有一个“私生子”!

    而埃迪森那声“安妮妈咪”直接被忽略了,因为整个罗辛斯上下,都相信他们的德波尔小姐纯白如雪。更何况埃迪森看起来至少五六岁了,他们的德波尔小姐才刚刚18岁,怎么可能生得出来这么大的儿子?!

    晚饭的餐桌上,安妮牵着埃迪森坐下,正好在她和达西中间。

    显然,凯瑟琳夫人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,面色严肃地询问埃迪森是谁。

    坐在安妮另一边的欧洛丝,淡淡看了一眼埃迪森的小卷毛,镇定说:“这是我哥哥的儿子,他离开伦敦,暂时由我照看。”

    埃迪森立刻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:“欧洛丝姑姑。”又转头,眨着圆溜溜的漂亮眼睛,分外礼貌乖巧的冲凯瑟琳夫人喊了一声:“Grandma(外婆)。”

    安妮笑起来,没忍住,伸手摸了摸埃迪森卷卷的金色头发。

    小埃迪森的帽子已经摘掉了,金色的卷发软糯糯的垂在白皙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他真的跟夏洛克长得太像了。

    凯瑟琳夫人狐疑地看了看安妮,又看看安妮身边那个小人儿,略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
    华丽的银质烛台上,烛光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剪影,摇曳跳跃,让人觉得如同时光一般虚幻又永恒。

    达西侧头,看向安妮。她的眉目五官还是他熟悉的清透柔和。她坐在他身侧,唇角有轻软笑意。

    达西突然想起他和安妮还有乔治安娜一起在彭伯里种下的那三棵树,那时候乔治安娜只有四岁,安妮也才六岁,说是三个人一起种下,但其实是达西一个人种的,安妮就负责带着乔治安娜给每一棵小树苗浇水。

    那时候可真好啊!他就看着他的小女孩也像一棵小树苗一样,年复一年的长大。

    那些寂然又美好的时光。

    晚餐过后,大家聚在会客厅里喝茶聊天,乔治安娜为大家弹奏了钢琴。

    这个夜晚那么像他们以前度过的每一个夜晚,寂然而美好。

    烛光昏黄,达西看到他的女孩坐在角落里的样子,像一朵在夜里静静开放的纯白花朵。

    安妮亦是喜欢这一刻,所有的一切,与她之前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。她、达西、乔治安娜,还有妈妈。洁白的琴键,如水般流动的美丽琴音,还有矗立在月光下的罗辛斯庄园。

    这天晚上,身负使命的埃迪森一直跟到达西房间里,眨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淡绿色眼睛,对达西说,要跟他一起睡。

    看似傲慢,实则异常温柔善良的达西先生,沉默了半晌,果真在那双跟安妮异常相似的眼睛下,无法说出半个不字。

    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跟人同床睡过的达西先生,像一棵笔直的树一样躺在大床上。

    埃迪森的小卷毛脑袋异常严肃地对着达西看了半晌,突然趴到他身上,郑重问道:“达西爸爸,你是不是喜欢我安妮妈咪?”

    达西正因为小孩子突然靠近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,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怔了一下,没说话。

    傲慢古板的达西先生大概不会跟任何人讨论他的恋爱问题,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六岁的小萝卜头。

    但没得到回答的小埃迪森一点没受到打击,他在达西肚子上握着小拳头自问自答:“就算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安妮妈咪。”

    达西看着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“不明物体”,考虑应该从哪里下手把他搬下去。

    “那你想娶我安妮妈咪吗?”埃迪森又问了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静了几秒钟,这次达西开口了。

    他说:“不想。”

    埃迪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——这跟爸爸说的不相符啊!

    像是知道埃迪森的惊讶,达西又补充了一句:“因为她不想。”

    这一次换埃迪森不说话了,达西觉得他身边的小萝卜头一定没听懂。

    埃迪森确实似懂非懂。大人就是这样,喜欢故作高深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

    但他突然异常跳跃地说了一句:“达西叔叔,你去浪博恩吧。”

    浪博恩?

    达西疑惑地转头看他。

    埃迪森为了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,努力绷着尚有婴儿肥的包子脸,严肃点头:“这是妈咪让我告诉你的话。”

    而这句话,两天后,安妮也对他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身为“双面间谍”的埃迪森小盆友,自觉完成了父母交代的所有任务,舒舒服服地趴在达西暖和和的肚子上睡着了。

    独留下被当成枕头的达西先生,犹豫半晌,终是任由埃迪森在他身上趴着睡了一夜。

    .

    两天后,达西和安妮分别收到了宾利兄妹的来信——因为同一件事。

    原来,宾利无意之中在伦敦天恩寺街,遇到了来舅舅家做客的简.班纳特小姐。激动的宾利先生认定这是命运的安排,是上帝给予他的第二次机会,让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意。

    宾利终于下定决心想向简求婚,可是达西这位最重要的朋友的忠告一直烙印在他心里,令他非常挣扎苦闷。他希望达西能够改变心意,陪同他去浪博恩,因为他非常需要朋友的支持和鼓励。

    安妮收到的是卡洛琳的来信。卡洛琳仍然认为简.班纳特并不是哥哥的良配,希望安妮和达西能够规劝宾利,放弃现在“愚蠢又莽撞的念头”。

    达西在宾利和简的事情上与卡洛琳观点一致,但不同的是,达西尊重宾利的选择,他同时也非常希望看到自己的朋友获得幸福。

    他很愿意陪同宾利去浪博恩,只是他不想现在离开安妮身边。

    就在他犹豫不决时,安妮对他说:“去浪博恩吧,达西。我希望你去。”

    达西看到,春天明媚的日光照下来,跌落进她的眼睛里,她的双眸,像最名贵的绿宝石一样剔透、美丽。

    达西去了浪博恩。

    然后又回来。

    他似乎知道安妮为什么让他去,又似乎不知道。

    他只是在回来那天,在花园深处的草地上找到她——他总能找到她,然后对她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安妮轻轻点头。

    他说:“家人?”

    安妮说:“家人。”

    .

    有一种月季花,叫达西。

    冬春时节,它傲慢冷漠地伸展着碧绿叶片,不动声色地缓慢生长,夏秋时便开出热烈花朵,每一朵硕大花盘足有80枚花瓣,层层叠叠,开至极致,从不辜负任何等待。

    养一株达西吧。
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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