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.第 2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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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重新来过。

    金笙顿住脚步, 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,最后,难以置信的抬起头, 看向将他堵在洗手间的常昊,嘴角露出嘲讽笑意, 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。

    “我中午约了人,先走一步。”

    “金笙。”紧捏着金笙手腕,并不打算轻易将其放开, 常昊深吸一口气,低了身子、凑近他,“我……没开玩笑。”

    “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, 真的对不起, 但我们已经交往了一年不是么?之前我确实放不下李尚宁,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,得不到的东西早已经成了我心底的执念, 现在, 我彻底放下了。分手这三个月的时间,就当是给我一次彻底放下过去的机会吧。”

    没有回话, 金笙也不抬眼看他,只是静静对峙着,任由常昊捏着他手腕。

    “金笙?”

    前所未有的软言细语,常昊从未在人前如此放低过姿态, 他这一趟是下定了决心、用尽了勇气, 毕竟当初, 选择离开的人是他自己。

    “告诉我,你没有彻底放下我们的过去对么?”

    “今天来找你,我也考虑了很久。以前我一直以为,李尚宁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,直到那天在海洋馆,他忽然告诉我说,愿意跟我试试,但……大概是雨下的太大,我脑海里竟满满都是你的样子,那时候我才知道,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年少时想象的轰轰烈烈的爱情,我已经习惯了那一年,咱们平淡又平稳的日子。”

    终于松手,因金笙始终不看他,常昊主动捧起他脸颊,倾身过去、靠的极近,注视着他低垂的眸,无比期待那双朝思暮想的浓黑眼眸再次深情看向他,“所以,给我一次机会,也……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。”

    再给一次机会?重新来过?

    凭什么。

    当初白月光回来,得到消息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三天,后来,他口中的‘执念’加重,干脆提了分手,任金笙如何挽留都一样决绝,常昊何曾给过他机会?

    可常昊确实说对了一点,就是金笙还未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。毕竟那是他第一次投入感情,投入的太深也太多,加上同居整整一年,目睹熟悉的人拉远距离、渐行渐远,伤害越深越难放下。

    “鸡肋。”

    对持续一年的感情留下这样的评价,金笙仰头望一眼常昊,顺道甩开他的触碰,相比于人类温热汗湿的手掌,他还是更喜欢人鱼的清凉温度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常昊神情一顿,金笙被他逼问了太久不说话,一出口声音太小,根本听不真切。

    也不嫌烦,眨眨眼睛,金笙轻启唇.瓣,露出讥讽笑容,一字一顿:“鸡肋。”

    食之无肉,弃之有味。

    本就可有可无的东西,若是早知道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,那他宁可不要。

    从未做好被拒绝的准备,毕竟他面对的人是金笙,强硬的只是表面而已。何况前一阵相遇,他看向他的目光还一脸神伤,所以常昊一直认为这段感情有九成挽回的可能。而且常昊也真的下定决心要好好补偿他了,为什么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?

    自尊心受损,常昊脸色不算好看,见金笙依旧想绕过他、开门出去,干脆后仰倚在门上,让那人不得不停下动作,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什么为什么?”

    拳攥了又松,金笙见识过常昊百般追随李尚宁的样子,那两人你来我往的乐在其中,他却不感兴趣:“我还在上班,意思也够明显了,咱们这么熟,总不见得一定要撕破脸吧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南里么?”见金笙不太懂他的意思,常昊挑明追问,果然见金笙僵了脸色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他?”

    说中了。

    冷笑一声,常昊太了解金笙了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咬唇否认,心底却因这句话生了波澜,常昊问了他自己都不敢想的问题,顿时底气不足起来。

    这全然相反的否定,令人恼火。这个人向来不擅说谎,说了谎也轻易能被识破,而金笙不为所动的迟钝反应也终于激发了常昊的嫉妒神经,“你喜欢他。他是什么人?官二代还是富二代,混血不就那一张脸能看么,你是看中他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你会不会说话?什么叫我看中他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你承认了。不过,你们应该还没开始交往吧,不然你在心虚什么。”轻笑一声,看金笙心思被戳破,小鹿一般掩不住的慌张,忽然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,这一动作当然被后者拒绝,侧身避开了常昊的触碰。

    “够了,我要出去,你耽误我太多时间了。”懒得跟常昊耗,甚至后悔图路近、来这个偏僻的洗手间。

    “我耽误你时间?你难道不想见我吗?不然你为什么不去办公区里面的洗手间,偏偏绕来来这里,不就是因为看见我在办公区门口等你么?”

    嘴角笑容满是恶意,常昊伸手揽上金笙肩膀,在他挣扎之前扣住手腕:“说真的,你特意让我跟来这里,是想让我对你做什么吗?毕竟咱们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、规规矩矩的,要么,分手炮?”

    “你他.妈有病吧,给我放开!”

    来这里完全是路近、想洗手,没想到常昊能给他曲解成这种意思。

    彻底被激怒,可对方先一步束缚了金笙动作,手臂被翻折至身后、不好发力,抬腿又被一把甩到墙上,瓷砖墙面让身体打了个寒颤,再抬腿就已被常昊膝盖顶住。

    “我有病?你才有病吧,下辈子要跟个瘫子过么?那种累赘你图什么,他是多有钱,能满足的了你吗?”

    怒火一旦被激起,只能愈演愈烈,起初放低姿态求和的常昊忽然恢复成交往时高高在上的模样,不过他这样子,金笙倒是熟悉的。

    破罐子破摔,若是摔得够碎,说不定还有回炉重造的机会,总比僵持不下、任由发展来得顺眼。

    被常昊堵在墙角、挣脱无力,金笙只能眼睁睁看他靠近,蛊惑似得在耳畔放低声音,“金笙,我们重新开始吧,这一次,我保证跟之前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动情,满是悔过痛惜之意,

    可……信你才有鬼。

    若是放在以前,说不定金笙真能委曲求全、傻不拉几的答应看似‘诚恳’的常昊,真的跟他重新开始,就算来来回回的折腾不休,也能为熬住。但现在,论起蛊惑人心,常昊这区区人类,怎敌的过他家那条人鱼?

    退避不得,身后就是冰凉墙面,眼看着常昊一张俊脸越来越近,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来,金笙猛地向前低头、毫不留情的一脑袋砸向他前额。

    “嘶……”好疼。

    若是跟前任接吻,还不如被海狮亲。

    以硬碰硬这方案确实成功摆脱了束缚,但金笙没露出笑容,反倒僵了脸色。

    可能是他长身体的时候不爱喝纯牛奶,所以骨质疏松、没长好,以至于用头撞了常昊后,竟然比被撞的那个还晕。

    一定是常昊头太硬。

    脚步不稳的摇晃两下,对这一结果相当不满,又不愿意承认他在身体强硬度方面差及常昊太多,金笙扶住墙,没等头晕恢复就摸向了把手。

    按下、后拉,晃两下打不开,这才发现已经落了锁,就在金笙伸手转锁开门时,被身后人一把扯住后颈,猛力一拉、让他向后倾倒,又稳稳将其拦在了怀里,而后不再犹豫的凑上了唇.瓣。

    纵然及时侧过脸,也耐不住唇边轻触一片柔.软,前所未有的触感让金笙瞬间瞪大了眼睛,而常昊干脆顺势将他压.在地上,膝盖顶上小腹,明知会按得金笙生疼,也偏头强行加深了这个吻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选,金笙宁愿将初吻丢给海兽馆那只海象。

    推拒的双手被牢牢压制,常昊做足了被反抗的准备,借着金笙手忙脚乱、一昧想起身的功夫,意图撬开技巧生涩人的牙关,后者却为他这动作受了惊,抢先张嘴,啃猪皮一般、狠狠咬住常昊下唇。

    常昊吃痛,不得不暂时避开,金笙反抗的强烈前所未料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滚!”

    因奋力的反抗呼吸稍有急.促,怒目相视,黑沉眼底焚烧着怒火,或许这个失败的吻只是常昊心意的证明,但这种方式让金笙恶心至极。

    “我从来没碰过你。”险些让金笙逃脱自己的钳制,常昊加大了手上的力道,水流冲凉的手腕早已被他攥热攥红:“什么时候开始,这么讨厌我?”

    嗤笑一声,线条柔和的面庞也能露出冰冷神情,金笙抿唇不语,却被常昊一手束住两掌,固住下颚,又一次作势吻了上来。

    疯了。

    适才擦到唇边、嘴角的触感还让他恶心,现在,这人的强行靠近,激起了金笙心底某种恐惧感,反抗、挣扎尽是徒劳,本能蹙眉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早被金笙的反应激怒,后悔没有抢先一步占有这个身体,更难受他在南里身边笑容明朗、欲迎还羞,在自己面前却装贞洁烈女,不予他碰。

    面露戏谑之色,常昊视线捕捉淡粉色唇瓣,相抵的前一秒却猛地顿住了动作。

    马上得偿所愿,一直处于优势的常昊,忽然从金笙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或者说,是金笙身上留有来自野兽的威胁气息,是无形的警告,更是作为保护所有物的最后防线。而感受到这些,全凭人类退化殆尽的一种生物本能。

    一时恍惚,不知道该不该继续,他想要追回的金笙就近在眼前,只要再低头就能得到他的唇,却又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,好像再也触碰不到。

    这道威胁打断了常昊思绪,没等金笙趁其不备、发力挣脱,卫生间的门就从外传来‘砰’的一声巨响,紧第二下不结实的木门就被人从外踹开。

    “金笙?”

    来人带有目的,自然一眼就看见了被常昊以一种极不雅的姿势、压.在地上反抗不得的金笙,顿时,恨意恼怒顶上脑袋,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常昊衣领,将他从金笙身上纠下来扔在地上,毫不客气的亮出拳头。

    生生挨了一拳,品尝着口腔中清淡的血腥气,常昊冷眼看着打破两人独处空间的不速之客。

    “金笙,没事吧?”

    姗姗来迟的林逸为闯进锁门的卫生间,他伸手想把金笙扶起来,只可惜还没碰到他,就被一旁爬起的常昊猛地拽住衣衫、狠狠将其拖倒在地。

    一个怀着叙旧心思、半道被打断,因南里不满到极致的心情被半道杀入的林逸触发至顶点,而另一个则是抱着坦白一切的心情、更见不得金笙被人欺负。

    虽然常昊从没把林逸当会儿事,但林逸却忍常昊很久了。

    这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就红了眼,像两头角斗的公牛一般,紧紧纠缠、扭打在一起。

    金笙:……

    总觉得林逸不是来给他解围、而是给他添乱的。

    没了禁锢,金笙很快从地上爬起,手背狠狠摩擦着嘴唇附近、被常昊碰过的脆弱皮肤,那令人厌恶的感觉久久挥散不去,力道过大,三两下连着下唇、红了半张脸。

    “够了,别打了。”

    靠近过去,没人理他。只好伸过手去拉,企图将莫名其妙拧在一起的两人分开。

    林逸是冲着一股子狠劲儿上的,他看不惯抢先出手、做了金笙初恋男友的常昊,更讨厌刚才他用强迫的方式把金笙按在地上。虽然一开始,林逸趁着常昊愣神、占了上风,但归根结底,他不是他的对手。

    怎么拉都拉不开,眼看着常昊向林逸腹部给了一击重拳,本蔓延在喉咙的火气更噌噌的往上涨。瞅准了林逸因痛低头的时机,金笙抬手狠狠给了常昊一个巴掌。

    手好疼。

    打人打的手麻,常昊俊脸侧偏,久久回不过神,“闹够了没有?”一手将林逸扯到身后,金笙毫不畏惧的站在两人中间,微微仰起下颚:“别让我看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听了金笙的话,常昊蹙眉转头,呼吸稍有急.促的看向金笙,蔓延着怒火的黑眸还凝结了一层水雾,皮肤白皙更显得眼角泛红,不久前还掌控在手中的柔.软唇.瓣也因为揉搓高高肿起、带动右脸面庞一片红色印记。

    这都是他干的。

    到底也没做什么,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而已,金笙这样的强烈拒绝和反应让常昊不好受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我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喉结滑动,良久才憋出一句话,常昊轻挑撇了林逸一眼,又深深望向金笙:“失态了,但我说的,希望你能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金笙没回应,垂了眼,直到常昊走到门口,才抬头望过去,恰好对上他转头回望的目光,那人竟然对他笑了笑。

    笑容一晃而过,却没有提升任何好感,这一天常昊的所作所为,终于让金笙彻底放下过去。

    “他让你想什么?”

    常昊前脚刚走,林逸就接着开了口,双手扶住金笙肩膀,一脸严肃:“他对你干了什么?你受伤了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,你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个?”

    叹气推开肩膀上的手,自己生生搓肿的小片脸颊红的发热,打开水龙头,用冷水仔细清洗一遍,抹掉常昊可能留下的一切痕迹,才回头看向目光始终追随他的林逸:“他没伤到我,倒是你,没事吧?干嘛要跟他打在一起,多不值得。乱七八糟的事把你牵扯进来真是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跟我还客气什么?”手掌伸出,林逸想抚.摸金笙红起的小半张脸,却被后者轻巧躲避,甚至反手抓着林逸手指、指向被撞坏的木门:“说吧林逸,这个门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你还没告诉我,常昊让你考虑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复合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算了算了,门钱我出。”自常昊离开,金笙心情就有所放松,看林逸一脸较真的模样,忍不住笑了笑,又用手背蹭了蹭早就红起来的脸,生怕上面还沾着别人的气息,看林逸盯着自己,面色愈发沉重,才补充道:“我没答应他。”

    得到回应,立刻松懈下来,金笙很清楚林逸为他费了多少心思。

    “对了,不是说中午么,怎么这么早就来了?”

    “消息不回,电话关机,你那边一直显示输入中,以为你出了事就赶过来了,反正离得也不远。”虽说得到想要的答案、松了口气,但想到那日□□坐在金笙家客厅的男人,林逸还是开心不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手机没电了,抱歉。”

    尴尬笑笑,担心他的好友又要为这说个不停,金笙匆忙补充:“之前小半个月,你不也一样没回我消息。”

    林逸:……

    “强词夺理。”

    终于,面上阴霾褪.去,林逸跟着金笙出了这偏僻的洗手间,做不经意道:“其实来这是想问……那天我送你回家,在你家的男人是……你新男友么?”

    “新男友?你说的是……南里?”

    “或许是吧,光线不好,没看清他长相,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,反正他没穿衣服。”紧揪着心脏,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,未察觉林逸的紧张,金笙犹豫片刻,还是没将南里的身份公布出来,提到南里忍不住高提了嘴角弧度,“只是朋友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么,就说你小子不该换这么快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。”一直在搓脸,那力度好像要搓掉一层皮,金笙现在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,“我还没下班,不过你消息里要跟我说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也没什么,不着急,你还没下班,以后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不顾金笙一脸疑惑,确认他在情感方面依旧孤单后,选择继续隐瞒自己的心意,总借口时机还不成熟,来逃避承认。而实际上,林逸害怕金笙的拒绝,既然没人跟他抢,就干脆再给彼此多一些时间。

    “好吧,那我先去工作了。我的脸……不明显吧?”摸了摸搓热的脸,还好事发地点偏僻,没引起同事注意。

    金笙一脸紧张的表情有些可爱,林逸蹙眉凑近,做样仔细端详,良久,诚恳道:“很明显。”

    金笙:……

    “算了,中午还一起吃饭么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

    “中午见。”手挥动两下、继续捧脸,好在林逸对他受伤的脸不感兴趣,要是他问起来,自己还不好解释,总不能说自己差点被常昊啃了吧。

    告别过后转身进了办公区域,而林逸始终注视着金笙,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离开。

    两人各怀心思,各归各位都不若表面般平静。相对林逸的欣喜,金笙则被常昊侧面提点,开始思考自己与南里的关系了。

    这是他一直逃避的问题,南里的出现,恰好填补了他心底的空缺,而不论金笙如何‘刻意’的保持距离,最终……都敌不过厚脸皮人鱼的死乞白赖。

    办公桌前跟同事解释脸庞红肿的原因,又一次主观忽略了自己不知不觉中向南里靠拢的情绪,生怕为时已晚、发现时自己早已泥足深陷。

    如果心理上距离难以掌控,不如……就从身体开始吧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下午,借了冰袋冷敷,面部不正常的红肿很快消了下去,金笙的人际关系向来良好,为人处世、性格态度都招人喜欢,平日里待人热情,出了事也能得到他人关怀、帮助。

    这次没卡着下班时间冲回家,反复多次、谨慎的确认脸无大碍、颜值还在后,才抬步离开。

    多用了二十分钟,谁知道回程刚好堵车,下班高峰、主路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,等的时间久了,谁都不耐烦,满脑子都是急切的喇叭声,久久挥散不去,金笙回家的时间也比往常晚了一个半小时。

    虽然没做见不得鱼的事,但开门的时候依旧心虚。

    果然,南里正立着尾巴、站在玄关等他回来,双眼目光淡漠,金笙却从中读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。虽然面部浮肿早已消散,但唇角却让金笙自己擦破了,短时间内好不了。

    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不敢对视南里的眼睛,金笙意欲侧身从人鱼旁边穿过玄关,理所当然被人家逮住,双臂一撑,立刻被挤在墙角。

    同样是被挤在墙角,因为对方是南里,所以生不出厌恶,甚至能为他这般举动加速心跳。

    只不过,南里没看他,寂静双眸紧紧盯着金笙破损的唇角和微胀的唇瓣,让心虚的人愈发心虚,这种注视,完全是一种无声的谴责。

    “怎、怎么了?”言语都变得迟钝,南里靠的越来越近,让金笙不得不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,下意识后退却以撞墙告终。

    退无可退,但顶着被自己揉肿的‘丰.满’嘴唇,确实容易引人联想。

    想解释又觉得没有跟人鱼解释的必要,偏偏南里的目光不肯离开,还黑了一张俊脸,好像窥伺已久的猎物被其他猎食者所捕获一般,深蓝色眸底荡漾的暴躁情绪一触即发。

    不太适应南里带有攻击性的目光,金笙沿着墙根偏移丁点儿,以错开正面对视,甚至想借助鞋柜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,以获寻求‘你看不见我’这种自欺欺人的安全感。

    不料,南里随他靠近,并就着金笙的挪动,收敛臂膀、缩小了‘密封’范围。

    金笙:……

    “南里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笑容再顶不住,终于消失在脸上,人鱼保持沉默的靠近过来,鼻翼深嗅着金笙暴露在外的小段白皙脖颈,似是在做最后的判断。

    毫不客气的说,终日死面瘫的南里终于在今天露出了奇怪的神情,愤恨、失落或者……嫉妒?像是察觉到红杏出墙的丈夫。

    类似情绪让那条鱼摆出前所未有的黑脸,竟让金笙有莫名愧疚,好像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样。

    最后,南里眼眸微垂,无声谴责后再一次贴近金笙可怜脖颈,并向他张开嘴,露出一排森白尖牙,示威一般展示给人类。

    心跳狂乱、推不开更舍不得推开,紧张滑动喉结,吞咽唾沫,闭紧了眼睛感受着南里身体的贴近,耳后脆弱皮肤忽的传来一阵湿凉。

    浅尝即止,犹如野兽一般在金笙身上加重了属于自己的印记,彻底抹掉另外人类占有过的痕迹。

    不能开口,没有倾诉的权力,人鱼以这种方式向金笙挑明了所有权,也加重了自己的存在感。

    唇舌接触部位靠近听觉器官,屏蔽视力后,其他感官功能有所增强,金笙能清楚听见南里唇舌在他肌肤吸.吮.舔.弄的淫.靡水声,身体触觉也更加强烈,紧贴侧脸的呼吸声阻碍了大脑的正常运转,让他顷刻红透了一张脸。

    “别这样……”我已经陷得够深了。

    呼吸愈发急促,不自觉咬唇却牵动了嘴角破损的伤口,微弱的痛觉在这敏.感时期被无限放大,惹得金笙瑟缩一下,引起了人鱼的注意。

    他慢慢抬头,微凉舌尖已经带了金笙体温,离开前意犹未尽的多舔了一下,激起人类一身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金笙猛地睁开眼睛,潭水般平静的眼眸映着他的面孔。一人一鱼距离过于亲密,却奇怪的无丝毫不满,只觉得口腔唾液分泌太多、拢不好表情,心脏也卡在嗓子眼、跳得难受。

    金笙。

    樱花般颜色极淡的唇张了张,对了口型,人鱼没出声,却让人类从他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再猛烈的心跳也乱了节奏,总觉得下一秒,南里就要拥有“声音”,就能跟他交谈。崩紧心弦,任凭胸膛有肉眼可见的起伏,十指紧攥成拳,全神贯注并无比期待着。

    下午经历的事不好开口,南里一向沉默、也不得不沉默,担心说出口会使气氛沉闷,干脆将它们都咽在肚子里。同时,有了过分的期待。

    要是南里可以言语,那金笙就不必经眼神艰难判断他的想法。不需揣摩就能得到精确答案,没有想错和多想的可能,避免误会也……能交换心意?

    可惜,除了张了这两下嘴外,南里再无消息,反倒抬手,用拇指轻轻触上金笙嘴角的伤口,有意刺激、让他疼痛。

    “南里。”

    敛眉闪躲,伤口虽小,也是疼的。

    可南里偏偏不让他说话,食指、拇指合作,牵制金笙下颚、将其轻轻抬起,并小心翼翼地方自己过于锋利的指爪刺破人类皮肤。

    然后,趁金笙无暇反应的空档,倾身覆了过去,浅色唇瓣就停在金笙唇边,只保留了最后的距离。

    他……要吻他么?

    不敢轻举妄动,甚至不敢大口呼吸,人中位置明确感受到人鱼的鼻息,脑海被心跳填满,就算清蓝眼眸近在眼前,也忽略了其深处浓重暗色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一颗心早以被人鱼蛊惑。

    紧握成拳的十指几乎陷入肉里,南里却再无动作,明明近在眼前,却迟迟不肯吻下来。比起金笙,更加犹豫。

    暧昧动作僵持良久,就在人类以为“到此为止”时,细软薄唇忽然遭受蹂.躏摧.残,嘴角伤口因人鱼毫不留情的粗糙动作生生撕裂。

    他没有吻他。

    反而,在金笙反抗的前一瞬,探出柔软舌尖,轻柔舔过他的嘴角。

    一硬一柔,一切防备瞬间土崩瓦解,虽然南里点到即止、这样做在人鱼处也确实有疗伤的功效,但对金笙来说,这动作……犯规了。

    瞪大眼睛,黑眸慌张又无神,人类的心,终于彻底乱了。

    匆忙推开神色淡然的南里,或许人鱼不知道他这种行为对人类来说有多暧.昧、多致命,可金笙知道其中性.暗示意味是前所未有的分明。

    但……人鱼真的不知道他所做的每个动作的含义么?

    被金笙慌张推开,南里挑眉,看着他捂着嘴手忙脚乱逃离玄关,嘴角勾起一道得逞笑容,舌尖轻舔唇瓣,似乎在回味着饲养者可口的滋味。

    本打算保持安全距离的,可怎么保持都耐不过另一方如此主动的倒贴,像是块儿鱼皮膏药根本就甩不掉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自那日后,身上总出现奇怪的红痕,只是他们大多藏匿在在家居服覆盖范围内,也都是金笙自己看不到的地方,直到周末傍晚、在全身镜面前换衣服,才发现它们的存在。

    锁骨末端出现这种浅色红痕,着实让金笙摸不着头脑。撩起衣服、蹙眉转身,后背肩胛处也有相似的痕迹,一块儿连着一块儿,形状、模样又不像蚊子咬的,床单也不脏啊……

    难道是南里这只海里来的身上有什么寄生虫?

    你在干什么。

    “啊……我没干什么,没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细长的全身镜里忽然出现了南里的脸,轻易读取他眼神中的含义,金笙仓促把衣服撸下、遮住腰腹,手动平缓衣褶、整理个没完:“时间不早了,晚饭在厨房,我可能回的很晚,你一个……条鱼好好在家待着,不要乱跑,知道么。”

    非必要时候,南里都懒得回应,金笙也没期待他点头,只瞥了他尾巴一眼,转身带包离开,并飞速关上大门,只留下南里一个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,得意自己制造的痕迹终于被发现,偏过脑袋勾起了嘴角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出发的够提前,也被周末S市的车流高峰狠狠打脸,打车到计划地点比预算的晚了半个钟,进到房间,里面菜已上齐,宾客酒也敬满了一轮。

    “抱歉诸位,路上有点儿堵,来晚了。”应下吴经理,代表公司、独自出席项目谈成的庆功宴,这种活儿做的多了,接起来还算应手,抬眼看见许久不见的合作方,金笙脸上立刻露出得体微笑,寒暄间坐上了圆桌周唯一空出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没事没事,又不是什么正经的聚会,就是一块儿干的一起喝个酒而已。”爽朗笑笑,坐在主位的黄姓投资人抬手夹了一口菜,向着金笙举起酒杯:“来,迟到的人自罚,自觉啊自觉。”

    挨不住起哄,桌上也都是熟人,金笙接了旁人递来的酒杯,微一皱眉、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圆桌共坐了八人,金笙是年纪最小的那个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肚子都填饱了,都是合作多次的生意伙伴,聊完事业侃社会,把听过的没听过的都说了出来。金笙不是圆桌主人,没那么多人围着他灌酒,只醉了三分,头有些疼意识却十分清醒。

    西拉东扯,八个大男人凑在一起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,莫名有半晌沉默。

    酒局上把控不好气氛,完全是主人的责任,黄姓投资人掂量了手中的酒,忽然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哎哟,黄老板这是怎么了,怎么忽然叹气?”

    有人趁此调侃询问一声,黄老板也立刻放下酒杯,伸手扒拉两下抹的整齐、油亮的头发,“咱们这年纪也不小了,我黄鹤还欠两年半百,前两天跟着家里的丫头去看什么人鱼表演,人家小姑娘兴致来了,老头子直接跟不上人家。”

    “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,您这年纪才多大,身子骨正是硬朗的时候,有空又有钱,您可别不知足,而且咱们这里还有美人鱼了?”

    “就是海洋馆的剧场表演,我们家丫头小时候就听些童话故事,什么神话故事都被他奶奶外婆给讲烦了。”

    等着服务生给自己满了酒,黄鹤忽然努嘴啧了两声:“说起来,我老家那还真有美人鱼的故事,好像也不必人家外国瞎编的童话差。”

    金笙:……

    西方的童话故事是瞎编的,那本地的神话故事就一定是真的么。

    金笙抽空夹走了桌上虾仁豆腐里、最后的两个虾仁,做沉默乖巧状、边吃边听,嚼的格外开心。

    “咱们这里可不管美人鱼叫美人鱼,咱们叫他们鲛人,而且咱们这边鲛人可不是清一色美女,光是有男有女这一项吧,就比那什么童话靠谱。不然,人鱼是长生不老的么,怎么都要分个性别吧,不然怎么繁衍后代!”正经中带着玩笑,引发了圆桌一阵笑声。

    恩,只要你是投资人,说什么都靠谱。

    停了筷子,喝茶润了润嗓子,金笙抬起头做起了敬职的听众,顺便帮南里分了品种。

    ——说起来,西方确实没有‘男美人鱼’,就算南里有偏西方的面孔,也应该被纳入起源东方的物种。

    “我们那边说百年前这个世界上还有鲛人,我太奶奶他们村有段时间就经常有人失踪,全都是住在河边的人,而且,全都是男的。那河水是通着大海的,人丢了当然找啊,那时候男人都是家里主要赚钱的,后来还有人失踪,人们就发现了通往河堤的脚印。”

    “人家自杀投河,跟人鱼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“活的好好的干嘛自杀?而且后来村民连续夜里失踪,整个村晚上都开始不睡觉,轮流与去河堤巡逻,谁知道去了的人也没回来,而且整个村的人晚上都会莫名其妙的睡着,邻村的人说,能从他们村听到奇怪的歌声。”

    不知何时,已经在手里点上了烟,黄鹤一脸惆怅模样,被身旁人拍了拍肩膀打断,“黄老板你家是哪里的?”

    “A市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算太远,我对象家也是那的,她妈妈也总给我们家孩子讲传说,也说过美人鱼,比你这个可好听多了。你这边都成了水鬼杀人案了,我们家那边美人鱼可是好看的姑娘,找镇上最英俊的小伙,趁着人家不在的时候帮着做家务,然后给人家做老婆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真的不是田螺姑娘?”而且还有河神的新娘的剧情。

    金笙实在忍不住的插了句嘴,关于人鱼的一切话题他都爱屋及乌的感兴趣,听得也越来越认真,只是故事的走向愈发奇怪。黄鹤的虽然是悬疑风但还算靠谱,后面人接的故事就难以描述了。

    “是么?那我具体不记得了,反正不管是河神还是人鱼都是水里的,差别不算大嘛。”摆摆手喝了口酒,反正都是随口说的故事,没人会在意它的真实性。

    终于,田螺姑娘的传统故事被完整讲了出来,耳熟能详的正版传说在前,全桌人都开始调侃结合了两个故事的山寨‘人鱼传说’。酒桌文化罢了,因这种事成为焦点并不尴尬,引起话题,甚至还是荣幸的。

    “哎,金笙呀,我记得你家也是A市的吧,老吴之前跟我提过来着。”

    哄笑玩闹完毕,黄鹤正了神色,脸上染了酒气,动作也带了醉意:“你们家那边没有这种传说吗,我看怎么一家一个样。”

    “鲛人的传说么……”字在嘴里念叨几遍,蹙眉格外认真的回想起来,没有明确答案又确实有点儿印象,“好像有吧,但是我不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金笙你再好好想想,今晚黄总开了个好头,听这么久,我都想去你们那搜集传说版本了,花样肯定多。”稍陌生的客户一边怂恿着金笙回想,一边拍着黄鹤马屁,各不耽误,甚至还抬抬头给金笙使了个加油眼色。可是……不记得就是不记得,想不起就是想不起。

    斜对面投资人一脸期待的等着,金笙不想给饭局添任何遗憾和不愉快,略一思索后,凭着细碎的记忆神秘兮兮的开了口:“小时候外婆讲过,再具体的不记得了,反正她说不要靠近水边,不管是海水还是河水,好像一旦靠近,人鱼就会把人抓走。”

    “抓走干什么啊?”

    一提到人鱼就想到家里的南里,根本不能安静的思考回忆,也实在记不清了。而且外婆当年说的也太不全面,‘水’的举例只有河水海水,完全没提浴缸水,她老人家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的外孙会被人鱼在家‘抓到’吧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抓走干什么,我又没被抓走过。”

    大概是声音拉的太低、开头起的太好,金笙无果的后续惹来一阵失望的唏嘘。

    轻笑一声应和,这个话题也不过是酒后助兴,过去就过去了,再无人关注,只有金笙把那些话记进了心里,也开始好奇、小时候外婆给他讲的故事具体内容是什么了。只不过,金笙外婆去世有十年了,这种神神叨叨的故事,一人一个味儿,根本无从取证。

    除了不要靠近水边,金笙只记得那故事有一个坏结局,反正不管是什么,年幼时的他都排斥这个结局,所以才干脆忘记了吧。

    轻松的前提下,这样的酒桌文化还不错。

    有故事、有应和,还有酒,好像不管多糟心、多不愉快的事一旦上了酒席,都能称为调侃对象,也算是一种解压方式。

    你一言我一句,不知不觉,醉意从三分飙升到七分,头疼的同时意识也有些恍惚了。

    金笙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,知道自己不能再喝,也不推拒,只把手臂搭在桌上,趁其余人热闹的功夫一脑袋砸了过去。

    不是想碰瓷,是真的到极限了。没有撒酒疯的本事,金笙半醉打盹、全醉昏睡,完全不给人惹麻烦。

    于是,头一挨上胳膊,七分醉意成了十分,枕着酒桌,竟真的睡了过去,脑海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,四周嘈杂,听见人喊他也再睁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‘哒-哒哒——’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,金笙身体陷入一片柔.软,想动又没有力气。

    衣衫尽数脱离,冰凉触感沿小腿自下而上、游.走全身,脸颊微痒,似是有谁在用手勾勒他五官轮廓,最后濡.湿了耳廓,一阵湿凉。

    “南里……”

    睡梦中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的喊着,想问他知不知道鲛人的故事,却收不到任何回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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